2025年11月10日

異端?極端?



某次閒聊,話題圍繞著教會現況。好友突作驚人之語:「如果現在有人要來我們教會,我都會勸他先上網了解一下,確認心臟承受得住再來。」
我搖頭苦笑,但也承認這番話確實在理。尤其近來不斷有好些文章點明TCOC的錯謬與傷害、甚至國外ICOC面臨的法律訴訟,若看完之後還願意踏入TCOC,心臟可真不是一般的強壯。

網路談及ICOC、TCOC時,大抵不脫異端、異教、邪教、...,時人也往往混為一談。不過在正式論述之前,建立清楚定義是有其必要的。


異教、異端、邪教

何謂異教?
對基督教而言,其他宗教都是異教,例如回教、佛教、道教。

何謂異端?
揆諸基督教會歷史,大公教會認可的核心教義有三:三一論、基督論與救恩論(參蔡麗貞《我信聖而公之教會》),正統教會必然奉為圭臬;這也是檢驗異端的試金石。無法通過三教義檢驗的,就是不折不扣的異端。古代有諾斯底主義、柏拉糾主義、...,近代則有耶和華見證人、摩門教、...等。

至於邪教,則偏向主觀的判定,端視你從哪個角度進行評判。從心理學、社會學、法律、政治等不同角度,你都能得出不同的邪教清單。舉個極端一點的例子,在中國,連天主教與基督新教都名列邪教之內。

TCOC是哪一種?


極端、偏差

首先,TCOC不是異教。
再者,不論你喜不喜歡,TCOC接受核心三教義,因此也不是異端。
那麼,它是邪教嗎?

如上述,邪教的判定端視檢驗的角度而定,從不同角度會得到不同答案,這就有了模糊空間。因此,我更傾向以「極端」、「偏差」定義TCOC。
所謂的「極端」、「偏差」,指的是某教會雖然認可核心三教義,但卻對某些經文做出錯誤的解釋、或過度的引申。他們往往在聖經沒有明說的地方進行人為的腦補,在相對次要的地方灌注過分的重視,產生偏差的教導。

若追本溯源,COC就是在極端與偏差中創立的,甚至與異端僅有一線之隔。


COC的創立

18世紀,查爾斯.芬尼帶領了美國的「第二次大覺醒」。根據神學家巴刻(J. I. Paker)與荷頓(Michael Horton)的看法,「芬尼的神學基本上是伯拉糾主義,從拒絕原罪開始...」,他本人「是清清楚楚的伯拉糾主義者,並且他也自認為如此」。領導者如此,「第二次大覺醒」自然也有濃厚的伯拉糾思想。而伯拉糾主義早已被判定為異端。
在「第二次大覺醒」之下孕育而生的「復原運動」,自然也秉持了伯拉糾思想。在復原運動的土壤中,坎伯爾父子(Thomas Campbell & Alexander Campbell)與巴頓.史東(Barton Stone)聯手創立了COC。他們認為各處林立的宗派為基督教帶來混亂,但卻自己創立了另一個宗派;他們反對信經信條,卻創立了自己的信條「反信經信條」。同時,他們也承繼了伯拉糾思想,即使刻意掩蓋得若隱若現。
在這些負面的影響下,COC從創立伊始,骨子裡就帶有極端、偏差的DNA,代代流傳下來。若仔細辨認,在目前的教導、講台訊息、整體氛圍、內規要求、...,都可以看得到。

信經、信條作為基督教權威性的信仰綱要,以簡潔、清楚的文字,系統性的彙整基督信仰的核心教義。COC反對信經信條,除了揚棄大公教會兩千年來的珍貴資產,也削弱自身對於核心教義的理解。在聖經訊息上,他們無法分辨主次,錯解經文;更將描述性的經文當作論述性的,以致創設了師徒制門徒訓練。某些「師傅」胡亂引申經文,錯誤指責「徒弟」的行事為人,恣意傷害基督的小羊。
反對信經、信條的另一弊病是,COC的信仰沒有骨架、沒有系統。信經、信條猶如信仰的骨架,骨架健全,發育必能均衡;失去骨架的信仰,即使發育得再好,也只是癱在地上的肉塊。COC看重行為,輕視神學,實是其來有自。
更嚴重的是,摒棄信經信條使COC無法分辨正統與異端,以至於接受伯拉糾的異端思想。他們主張人沒有原罪,嘴巴上反對、但骨子裡高舉行為稱義,由此創設了過往的十課Key Class──類似過關打怪的模式。慕道友必須以接連的好行為通關,才能受洗。甚至連堅持浸禮本身都充滿了對經文的錯誤解釋,前文「關於受洗:點水禮或浸禮? 換教會要重新受洗?」已有,在此就不多提了。

COC本身是在反對宗派的呼聲中創設的,他們認為應當回歸到基督信仰起始的狀態,那時沒有長老會、改革宗、信義宗、...,只有一個「基督教」。他們認為自己實踐了此一理想,是唯一的基督教會,其他宗派都是亂象。他們先天就帶有貶低其他教會的DNA,幾乎不與其他教會有任何的交流與互動。約莫二十年前,TCOC仍有所謂的「會堂日」,某些會眾偶爾參與(「刺探」更準確)其他教會的聚會,回來後分享觀察心得,但其內容充滿了貶抑與偏見。直至現今仍未有教會間的交流,偶爾請神學院教授開課,但也僅只於此了。
「唯一教會」帶來的後遺症遠比想像的嚴重。最直接的影響是,COC成為封閉守舊的小圈圈。十五世紀,西方進入大航海時代,貿易活動與文化交流使得歐洲國家邁入空前的興盛繁榮;而明帝國卻選擇海禁,限制任何海上交流活動,科技、國力開始大幅落後同時期的西方各國。
COC也走上這條老路。它自我封閉,形成同溫層,更像一潭死水。外界資訊進不來,內部聲音始終只有一個源頭──教會高層。也因為缺乏外來的比較與刺激,講台訊息幾乎毫無長進。二十年前的講道訊息,二十年後依然是證道主流。不思進取也反應在被按立者的身分上。被按立成為TCOC牧師的,全都沒念過神學院(近年屢次證道時出現解經錯謬,在會眾批判下,才開始改變)。
我同意,神學院證書不是按牧的必要條件,英國著名牧師鍾馬田也沒念過神學院,全憑自修成為著名學者。但我也確認,這些「站講台」的完全沒有鍾馬田的敬虔與努力,連一半都沒有。他們似乎只想著辦活動、吸眼球、搞花俏噱頭博眾人掌聲。
反觀那些被COC貶低的其它教會,大力資助有志的會眾念神學院、甚至出國進修,畢業後延攬成為牧者充實講台深度,以一篇篇的純正證道、扎實的成人主日學造就會眾。相較之下,COC的確特立獨行,走出自己的反智之路。
「唯一教會」的另一流弊是姊妹的婚配問題。因為自詡是唯一教會,會眾的嫁娶必定在內部擇偶。某些姊妹明明在各方面都很優秀,但始終無法覓得對象,不得不面對大齡問題。近年教會高層雖然被迫做出調整,允許姊妹可以在其他教會尋覓對象後再帶回來,但比起「鼓勵」向外發展,更像是「追認」既成事實。在「唯一教會」的桎梏下,多數大齡姊妹仍持續單身。

感謝上帝憐憫。近年的風暴使得TCOC內部的一小撮會眾覺醒,他們或明或暗的監督,公開內部狀況,使得教會高層不得不面對日漸高漲的壓力,做出調整。
首先,定期公開財務報表,雖然仍被批評不夠透明。其次,要求TCOC牧師必須進修,雖然仍被抓出證道抄襲,不得不公開道歉。其它如大齡姊妹問題,教會也補充追認措施,雖然治標不治本。為人詬病的「師徒制門徒訓練」,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高壓權威。
現在生病可以在家休養,不用硬撐著去主日;工作加班也可以請假家庭聚會,不用先去聚會再回去加班,加到十一二點才回家。臨時有事可以報備請假,不用再回答「你的信念到底是甚麼」之類的老問題。講台訊息也比較長進,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胡說亂扯,台下有人聽得出來。

綜上所述,COC不是異教、不是異端。它雖然接受核心三教義,但也錯解、隨意引申經文,在該堅持的地方寬鬆,在該寬鬆的地方堅持,產生不當的內規與制度。將之歸屬於極端教會,在我看來很適當。


風暴

相較於其他受洗數十年資歷的門徒,我這不到二十年的實在排不上號。雖然如此,也經歷了大大小小幾次風暴。若問我有甚麼心得,必然是「多讀書,培養思辨與批判能力」。
猶記得我的菜雞時期,大風暴來臨,那時上百位門徒集體離開,造成巨大衝擊。我那時又菜又天真,相信教會高層的說詞,認為不過是帳面數字的小事,沒必要小題大作。我當時對他們的某句說詞非常買單,「你自己與神的關係最重要,不要被外面的風風雨雨影響了」。直至今日,高層仍然以這句話安撫會眾。我相信,至今留在TCOC的肢體大概也是倚靠這個「信念」撐了下來。
不過,風暴最烈的時候,看著台上的高層、台下的肢體以聖經經文交相攻訐,我不禁暗忖,「聽起來都好有道理,他們引用的經文真的是那個意思嗎?」

我的自修之路由此展開。

COC的講台與教導既單調又貧瘠。試想,一個沒有神學院裝備、不思進深、時時以搞fancy活動為念的牧者,能拿出甚麼草料餵養群羊?如果他的程度與我一樣、甚至更差,他拿甚麼牧養我?
於是我向外探索,一個廣闊的神學天地擁我入懷。
奧古斯丁、馬丁路德、加爾文、唐崇榮、康來昌、D. A. Carson、Tim Keller…
改革宗,歸正神學,預定論,釋經學,系統神學,聖經神學,護教學...
我開始大量閱讀神學書籍。初期是痛苦的,但我堅持硬啃下去。改革宗思想使我的神學系統得以建立、穩固,逾百本書籍的閱讀量則進一步加深知識體量,形塑出思辨、批判的能力。
我的領悟力不高,書中一段話往往要讀好幾次才懂;記憶力不好,忘記的比記得的多更多。但沒關係,「記得的都變成知識,不記得的都變成氣質。」我養成獨立思考的習慣,對於講台的訊息總要再三查驗,絕不囫圇吞棗。過往的經驗告訴我,其中的漏洞、錯解、私意解經、胡亂引申,實在不少。
如果你吃下肚前,會先看一下食物有沒有化學添加劑,對於講台訊息怎能不經查驗就全盤接受呢?要知道,食物餵飽肚腹,講道餵養靈魂,你對餵飽肚腹的尚且如此在意,對澆灌靈魂的怎能輕忽以對?

也是在建立起思辨能力之後,我才領悟「你自己與神的關係最重要,不要被外面的風風雨雨影響」的真正含意。在歷次風暴中,高層總是抬出這句話,表面是勉勵會眾要站立得住,實則隱含「待在外邊,別捲入、別探究」的用意。
沒錯,與神的關係自然重要;但若與神的關係緊密,怎能對弊端視若無睹呢?怎能對受害肢體恍若未見呢?你的神是公義的神,面對因弊端而起的風暴,祂與你一樣退縮嗎?你的公義何在?你怎能不與公義的神一同前行呢?
正因為我的神是公義的,我對公開犯罪不能視若無睹。正因為我看重與神的關係,所以我要挺身而出。

有感於講台供應的不純正,我自己開查經班,設立讀書會。查經前,我先閱讀大量的參考資料,來源必是我認可的改革宗著作;消化吸收之後,針對重要觀念擬定問題,帶領大家討論。某些適合的好書,則列入讀書會的書單,藉由導讀與討論,將書本訊息烙印在參與者的心中。另外,我也寫Blog,針砭是非、抒發己見,留下文字紀錄。
我已經這樣做了十多年。沒有人要求我,是我自己願意做。我期待能夠為TCOC這潭死水攪入一些新鮮的氧氣、養分,使潭底的小魚得以撇見外頭的天光。


離開的,留下的

數次風暴使得一大群會眾離開TCOC。那些有意見/異見的、看清事實的、身心受創的、財物損失的,都離開了。留下來的,是我僅見最溫馴、最順服、最單純沒有貳心的。他們對教會高層完全信賴,不相信高層可能犯罪;即使犯錯,他們也完全相信高層的說詞,不刻意查明求證。他們天真的相信高層所作所為都是對的,全然忽略了聖經明說教會裡有稗子,而稗子不單存在於平信徒,也可能隱身在高層裡。
他們之中許多人是我的知交好友。十餘年的相識相交,他們是我的異姓家人,天國肢體,並且是生命的一部份。我關心他們,愛他們。我不願看到他們受傷害,更對那些欺騙他們的羊皮狼感到憤慨。除了為他們禱告,查經、讀書會就是我唯二能提供的,希望他們能得到一些亮光,看清真實的處境,將生命重心從人轉移到三一神身上。
若還能多說一些,我會這麼建議:多看書吧,尤其是改革宗的書。如前述,「改革宗思想使我的神學系統得以建立、穩固,逾百本書籍的閱讀量則進一步加深知識體量,形塑出思辨、批判的能力。」我相信不僅對我,讀書對任何人都能帶來助益。

至於離開的肢體們,祝福你們在新的教會、新的環境一切安好。不論交情深淺,我與你們都同為基督的肢體,你們仍是我主內的弟兄姊妹。我完全相信你們的離開必然有真實的原因,否則沒有人會輕易做出割捨關係的決定。過往使你們受傷,至今仍憤憤難平,我也能略略體會。
我相信揭發真相有助於教會革新,那必然也是你們的盼望之一。倘若可以,希望日後的揭弊都有真實憑據,停止以訛傳訛、轉發未經查證的文字。那不僅對揭露真相毫無幫助,也傷害肢體關係。因為無論TCOC如何,你我仍是弟兄姊妹。

我相信上帝仍在掌權。
凡隱瞞的必被揭開,受苦的必得伸冤,作惡的必遭剪除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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